“我的家鄉?”慕容煥一楞,“先生想知道什麽?”

“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,只要是關於你的,我都想聽。相遇一場,若能相知,也不枉此生一場相思。”百裏陌煦的話裏倒也沒有什麽情緒,只是拉著慕容煥的手一直不曾松開。

此生一場相思,這幾個字讓慕容煥心裏一動,黑暗中漸漸放松了身子,將頭往佑容身上靠了靠,微闔雙眼開始講述。因為講到了穿越前的自己,所以,她的語速有些慢,盡量把現代的事情變換為這個時空的人能理解的場景。

“其實我是個孤兒,從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,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好心人收養長大……”

百裏陌煦聞言一怔,握著慕容煥的手一緊,原來她真的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,難怪當初那麽堅持要留下腹中的佑容。心裏突然一疼,為慕容煥的身世,也為自己曾經送上的落子湯,為那些傷害,為自己的蠢。

不是沒懷疑過她的身世,當初看她畫的畫上奇怪的裝束便覺得她不可能是真正的煥公主,可是怎麽都查不出她的來歷,也就沒有多想。若是那時候便知道她是個孤兒,自己會不會多疼她一些,會不會多欣備,不讓冷羽馨奸計得逞,自己也就不會和她走到今日這一步?

一時疏忽,卻造成了終生遺憾,這是百裏陌煦心底最大的疼。相對於自己曾經傷害過慕容煥而言,不能陪她白頭到老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。正因為愛她,只愛她,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,這才讓百裏陌煦沒沒想起當日逼慕容煥喝下落子湯,就覺得自己無法原諒。這是此生他永遠無法遺忘的噩夢,就算是死也無法償還。但願,煥煥她能放下那一切,在蘇怡鳴的關愛下真的走向新生。

“不過,我也算比較幸運呢,收養我們的人家很好,雖然算不上富裕,卻也有吃有穿。而且,有一個哥哥對我特別好,我們一起長大,比親兄妹還要親……”感覺到百裏陌煦握住自己的手加大了力度,慕容煥知道“九先生”聽到自己是這般身世,在替自己難過,連忙揀那些溫馨的說,語氣也極盡平緩。

百裏陌煦瞬間就明白了,當初慕容煥難過的時候,口裏念叨的“哥哥”果然並非慕容念,而是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孤兒。

“這麽說來,邱姑娘和那個哥哥也算得上青梅竹馬,你很喜歡他麽?”盡管明白了兩人的關系,百裏陌煦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吃味,忍不住開口問道。

“哥哥在我心裏就是哥哥,是我可以依賴一生的人,不是血親勝似血親。”慕容煥沒有否認自己與哥哥的親近,不過那種親近是那麽單純,根本不帶兒女私情。這麽多年來,她唯一愛過的只有那個人而已。

“只是,後來哥哥離開了我們,再也無法相見了……”慕容煥說到這裏情緒十分低落,對於這場穿越,她一直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,而最讓她心中難過和遺憾的便是,她再也見不到那個對自己好的哥哥了。只是,關於自己的穿越她無法對百裏陌煦說,只能換種說辭。

百裏陌煦何等聰明,聽到這裏已然明白,原來煥煥是真的把那個人當自己的親哥哥啊。想必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,最想念的就是那個哥哥吧,難怪她後來會對慕容念如此情深,甚至在和自己關系惡劣的時候,為了慕容念不惜向自己下跪,求自己去救慕容念。一切都是因為她對大小就缺失的親情有一種天然的渴望和期盼。

聽出慕容煥話裏的悲傷,百裏陌煦伸出手輕輕拍著她,就像哄佑容一樣,一下一下,無聲地告訴她,“我在,你還有我！”

“後來收養我的人給我定了門親事,夫君是我從未見過的人。”慕容煥穩了穩情緒,接著往下說。而百裏陌煦一聽到即將談到的這一段,心裏也是有些緊張,盡管知道不會有什麽好話,還是想親口聽她說一說。

“其實,一開始我不想嫁。因為在我的家鄉,男子只能娶一個女子,不能三妻四妾,只能一生一世一雙人。而我要嫁的這個人,他早已有了很多女人。盡管我嫁過去是做正妻,我還是不想嫁。因為,我不喜歡和別的人分享感情,更不想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。”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,可百裏陌煦還是能從慕容煥的話裏聽出無奈和自嘲。

一生一世一雙人,原來,她當初寫在孔明燈上的心願只是她原本的世界裏最最普通的事情,難怪她剛到煦王府的時候一直讓自己休了她,那時的她一心想的都是離開自己,何曾想過要和人爭寵?而後來,她能夠接受自己,能違心地接受一個“有那麽多女人的夫君”,又該是下了多大的勇氣?

“你的夫君對你好麽?”百裏陌煦只覺得心裏無比酸澀,連這個問題似乎都是多餘。

“夫君他此前也沒見過我,他心裏所愛自然不是我。”這麽久以來,這還是慕容煥第一次在人前提到那個人,即使已經逃離煦王府一年多,可是提起那個人,她的心還是會痛,“雖然他對我不是很親近,卻也不曾虐待我。只是,他是個孝子,奉父母之命娶了我做妻子,他所愛的人自然就只有委身做妾。我想,他心裏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怨我的吧。”

慕容煥話語幽幽,每一個字都像尖刀戳在百裏陌煦心裏,丫頭,其實我從頭到尾愛的都只有你一個,冷羽馨我根本不愛,也從未碰過,我那是在人前演戲罷了。我以前一直以為你不過是夜嵐送來西林的一枚棋子,以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兩大皇室的棋子,我算計好了一切,唯獨沒有算到自己會愛上你,沒有算到你會愛上我。對不起,丫頭！我從未怨過你,我愛你啊！

“苦了你……”百裏陌煦不知要說什麽,只是握著慕容煥的手再次緊了緊。

而那化身眼罩的妮妮則無比郁悶,娘親,你錯了,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,你和阿爹明明相愛,卻陰差陽錯,搞成如今這副模樣。當初因為你是廢材,阿爹怕別人看出他在意你會暗中傷害你,才故意在人前裝出對你的不屑,他是為了保護你,卻被你徹底誤會。阿爹一直想等時機成熟了,鏟除了那械人後再向你坦白一切,可偏偏冷羽馨那個壞人讓人給他下了蠱,搞得阿爹只能逼你滑胎,放你出府。娘親,你若是知道阿爹為你做的一切,若是知道阿爹命不久矣,你還會這麽想麽?

“好在我成親後不久,夫君便去世了,我離開了那個家,遇到了大鳴,也遇到了先生你。”關於那些不堪的回憶,慕容煥並未多說,話鋒一轉,就提到了現在,“多虧先生相助,給了我冰魄雪蠶,我稀裏糊塗就成了武林高手,還奪得了武林盟主之位。”

“那是姑娘自己的機緣。”百裏陌煦心裏的沈重並未減去半分,“今後有蘇門主的守護,姑娘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。”

“其實,我對於感情沒有什麽奢望了。我只想好好陪著佑容,看他長大,陪他過著簡單而寧靜的生活。”慕容煥輕嘆了一聲,“那日先生提到大鳴若是得了那位置,我便會入宮的事情,其實我的內心對此非常抵觸。我不想去爭什麽,即便是為了佑容,我也不想和人明爭暗鬥。那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……”

“蘇門主對姑娘很上心,就算他做了帝王,也會獨寵你的。”百裏陌煦說得有些言不由衷,畢竟蘇怡鳴到底是個什麽人他也不敢肯定。一個在【請樓】待過三個月,與無數女人歡好過的男人,真的會情深意重麽?煥煥在自己這裏受的情傷都尚未痊愈,他日若是再被傷一次,她的心豈不是再也拼湊不完整了?是不是自己也該考慮給慕容念一點暗示,倘若日後蘇怡鳴對煥煥步好,慕容念就可以將她帶走?

“以後的事情,我暫時沒想那麽多。佑容便是我對未來全部的期望和寄托,只要他安好,我便開心。”慕容煥的話看似超脫,實則卻也反應了她對未來,對感情再無期待。這讓百裏陌煦心裏又是一疼。

兩人許久無話,百裏陌煦輕輕摩挲著手掌裏那小小的手,心中百感交集,卻只能沈默。

感覺到百裏陌煦對自己的心疼,慕容煥心裏一暖,回握了一下他的手,“其實我的生活沒有那麽糟。比起很多人,我算是幸運的了。被親生父母遺棄,卻被人養大,時至今日,有吃有穿,從未因生計發愁,更未顛沛流離、無家可歸。最重要的是,身邊還有像先生這般真誠待我之人,有佑容,有一群隨時可以帶給我歡樂和支持的靈獸,我已經非常滿足了。”

“姑娘是個善良的人,老天會給你好報的！”百裏陌煦希望自己的祈禱上天能聽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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